首页

第41章

关灯 护眼    字体: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她惊惶似地问他:

      "您有什么事,朋友,您没有生病吧?"他说:

      "没有,好朋友,我想向您探听一件事情,在我那是很关紧要的,而且使得我心里镇日不宁。您答应老老实实告诉我吗?"

      她微笑地说:

      "我向来是老实的,请您说吧。"

      "那就是我说从前我第一次看到您时就爱上了您。您是不是也曾怀疑过?"

      她带着那种依然像以前一样的语调笑着回答道:

      "笨货,够了!我也是在第一次时就已经看清楚了。"

      萨华尔不觉发抖了,便吞吞吐吐说:

      "您早知道那件事了!……那么……"

      他说到这里可又立刻停止了。

      她问道:

      "那么?……什么事?……"

      他接着说:"那么……您从前怎样想的?怎样……您从前打算怎样答复我?"

      她笑得更高了。好些滴糖浆流到了指头尖子上又滴到了地下。"我?……不过您从前什么也没有向我要求过。那时候并不该由我来向您有所表示。"

      于是他向她跟前走了一步:

      "请您说给我听……请您说给我听……某一天,桑笛尔在午饭后倒在草地上睡着了,我们两个人曾经一同散步到了一个拐弯的地方,您现在可还记得那天的事?"

      他等着答复。她停住不笑了,并且愣着两眼盯住他:

      "我确实记得。"

      他战栗地接着说:

      "既然如此……那一天……倘若我是……肯冒险的……那么您会怎样办?"

      她又用一种毫不后悔的妇人神情微笑了,并且用一种表示反嘲的清朗音调诚实地回答:

      "我就会对您让步哪,朋友!"

      随后,她立刻转身跑出去熬梨子酱了。

      萨华尔重新走到街上了,六神无主,如同在遇见了一场大祸以后一般,他在雨中撒开大步一直对着河边走,并没有想起要到哪儿去,等到走到了河边,他向右一拐沿着河岸走。如同受着本能支使似的走了好半天。他的衣裳都流水了,帽子变样子了,软得像是一块破布,帽檐像屋檐似地滴着水。他始终走着,始终一直向前走着。末后走到了他们很多年以前某一天吃午饭的那个地方,对那个地方的回忆正使他的心上痛苦不堪。

      这时候,他坐在那些脱了叶子的树底下流泪了。

    □ 作者:莫泊桑

    保护人

      若昂·马阑从来不曾梦见自己有一种这样好的运气!他本是外省一个执达吏的儿子,从前也像许多其他的人一样到了巴黎拉丁区学习法律。那时候,他在各种被他先先后后光顾的啤酒馆里,结交了好几个狂喝啤酒高谈政治的饶舌的大学生做朋友。他对他们赞叹不止,一心跟着他们从这一家咖啡馆跑到另一家,有时候他手里有点钱也给他们付账。

      随后,他成了律师了,辩护过一些在他手里败诉的案件。谁知在某一天早上,他从报纸上知道往日同学中的一个新近当选了众议院议员。

      他重新又是他的忠实走狗了,那就是专门跑腿,有事招之即来而且简直不拘形迹的朋友。但是由于议院里的政潮,这个众议员居然做了阁员,半年以后,若昂·马阑就做了平政院评事。

      开初,他有些得意忘形,他如同想使旁人一见就能猜到他的地位似的,专为显示自己的地位到街道上闲游。有时候,他到铺子里买点东西,到报亭子里买张报或者在街上叫一辆另雇的马车,即令谈到种种绝无意义的事情,他也想法子告诉铺子里商人或者卖报的,甚至于赶车的说:

      "我本人是平政院评事……"

      随后他自然而然地感到了一种迫不及待的需要,要去保护旁人;把保护旁人看做是他的威望的表现,是职业上的必要,是性情宽厚而力量雄大者的义务。无论遇着哪种情形,无论对于哪个,他总用一种无限的宽厚态度献出他的援助力。

      在大街上遇见了面熟的人,他总喜笑颜开地走过去握手寒暄,接着并不等候旁人发言,他就高声说:"您知道我现在做了平政院评事,我很愿意给您帮忙。倘若我对于您能够有点用处,请您不必客气,把事情交给我办。在我这种地位,手上是有点办法的。"

      于是他就同着这样遇见的朋友走到咖啡馆里去讨笔墨纸张;他说道:"只要一张纸,堂倌,那是写一封介绍信用的。"他就这样写了好些介绍信,每天十封二十封或五十封不等,并且都是在巴黎热闹街道上那些很有名的大咖啡馆里写的。法兰西共和国的官吏,从预审推事数到阁员,他都写过信了。并且他觉自己有幸运,很有幸运。

      有一天早上,他正从自己家里出来到平政院去,忽然遇着了雨。他颇想叫一辆出租马车,但是却没有叫,从街上冒雨走去。

      那阵大雨愈下愈大了,淹没了街面,漫上了人行道。于是马阑先生不得不跑到一所住宅的大门下面去躲雨了。那地方已经躲着一个老教士,一个白头发老教士。在未做评事以前,马阑先生是很不欢喜教士的。自从有一个红袍主教曾经恭敬地请教他一件困难的事件以后,他现在竟尊重这种人了。那阵雨像大水一般地倾个不住,逼着这两个人一直走到那所住宅的看门人屋子里躲藏,去避免泥水溅到身上。马阑先生为了标榜自己,感到心痒难搔急于想说话,这时候他高声说道:

      "天气真很恶劣,长老先生。"

      那老教士欠一欠身子回答:

      "唉!对呀,先生,对一个只预备到巴黎住几天的人来说,真讨厌。"

      "哈!您可是从外省来的?""对呀,先生,我只在巴黎路过。"

      "一个人在京城里住几天却偏偏遇着下雨,确实是讨厌的。我们,在政界上服务的人,终年住在这儿,却没有想到这点。"

      长老不再答话了。他瞧着那条雨势渐杀的街道。忽然,他下了决心,如同撩起裙袍跨过水沟的妇女们似地,撩起了他的道袍。

      马阑先生瞧着他要走,高声喊道:

      "您快要打得全身透湿,长老先生,再等一会儿吧,雨就要停止的。"

      那个犹豫不决的老翁停住脚步了,随后他说道:

      "因为我很忙。我有一个要紧的约会。"
<
m.qiduwx.com提示您,本章没有阅读完,点击下一页进入下一页阅读!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