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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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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他的哥哥张惠如是多大的鼓舞。



    “别人在一百三十几年前就做过了。我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敢做?难道我就没有勇气?”张惠如兴奋地想道。他觉得眼前突然明亮起来。



    米拉波的故事提醒了觉民,他觉得他现在更了解张惠如了。他轻轻地拍着张惠如的肩膀,感动地说:“惠如,你比我强,我只有佩服。”



    “不要说这种小孩子的话。这算不得什么。各人有各人的环境,”张惠如感激地看了觉民一眼,笑答道。



    “我并不是跟你客气,我说的是真话,”觉民诚恳地解释道。他并不轻视自己,他也不愿意做裁缝或者剃头匠。但是他觉得张惠如的行为的确值得佩服。



    在前面走的人忽然站住了。两旁现出一些灯光,街口的店铺大半还没有关上铺门。他们都站在十字路口,因为他们应该在这里分路。



    “觉民,你不必送鉴冰了,你可以转弯回家,”黄存仁看见觉民走近,便对他说。



    “好,”觉民应道。他又看了张惠如一眼。现在他可以看清楚那张三角脸了。面貌没有改变,还是那张他十分熟习的脸,但是在他脸上看到了很大的勇气和决心。他问张惠如:“你怎么样?”



    “我还可以同他们走一段路,你回去罢”张惠如应道。接着他又说:“你最好下次把蕴华也约来。”



    觉民点头答应,便向他们告别,一个人转弯走了。



    路是很熟习的,他走得很快。在阴暗中他走过一条街,又一条街。最后他走进他住的那条街了。他便把脚步稍微放慢些。他走到离家不过五六十步的光景,忽然一阵钟磬声和念佛声送进他的耳朵里来。他远远地看见赵家大门口聚集了一小群人,知道那个公馆里在放焰口。他经过那里便站住,张望一下。出乎意外地他看见觉新也站在人丛中。觉新也已经看见他了,便走过来跟他讲话。



    “你到姑妈那儿去了?”觉新亲切地问道。



    觉民点点头,说了一句:“我想不到你会在这儿。”接着他又问觉新:“现在回去吗?”



    “等一会儿罢,我喜欢听放焰口,”觉新留恋地说。



    “别人都是来抢红钱的,”觉民不假思索地说了一句。



    “你听,”觉新并不理会觉新的话,却唤起觉民的注意道,因为这时候和尚们在念他最爱听的唱辞了。



    那个戴毗卢帽的老和尚,合着掌打盘脚坐在最后一张桌子上,他的脸正对着大门。他抑扬顿挫地唱起来:



    一心召请,累朝帝主,历代侯王,九重殿阙高居,万里山河独据。



    坐在前面两张桌子左边一排的和尚中间,一个敲着木鱼的圆脸和尚扬起声音不慌不忙地接下去:



    西来战舰,千年王气俄收;北去銮舆,五国冤声未断。呜呼……



    “又是这一套,总是这种扫兴话,”觉民皱起眉头自语道。



    “我觉得这种话倒有意思,”觉新慢慢地说,他的注意力被这些词句引去了。



    觉民惊讶地看了哥哥一眼,也不再说什么。年轻的圆脸和尚念过了“鸣呼”以后,坐在他对面的右边那个敲小引磬的年轻和尚接着用响亮的声音唱道:杜鹃叫落桃花月,血染枝头恨正长。



    然后全体和尚伴着乐器的声音,合唱着以后的词句:什么“如是前王后伯之流,一类孤魂等众,惟愿……此夜今时,来临法会,受此无遮甘露法食。”



    在“帝主侯王”之后那个老和尚又唱起“筑坛拜将,建节封侯”来。以后还有什么“五陵才俊,百郡贤良,”“黉门才子,白屋书生”,“宫闱美女,闺阁佳人”等等。这些凄恻感伤的词句绞痛着觉新的心。其中“一杯黄土盖文章”,“绿杨芳草髑髅寒”几句甚至使他有点毛骨竦然了。但是他仍然不愿意离开这里。他觉得这些句子使他记起许多往事,告诉他许多事情,它们象一锅油煎着他的心,逼得他掉下眼泪。他的心发痛。然而同时他感到一种绝望中的放弃似的畅快。



    同样的词句进到觉民的耳里,却不曾产生这样的影响。觉民觉得它们在搔他的心。但是他不让它们搔下去,他驱逐它们。他可以控制自己的思想。和尚们还在起劲地唱,他们极力使四周的空气变成神秘,尤其是召鬼时吹的海螺几次发出使人心惊的声音。许多人等着那个端坐的老和尚撒下染红了的青铜钱。然而甚至这些情景也不能够完全改变觉民的心情。他在想他自己的事,他自己的计划。他想的是未来,不是过去。和尚的声音进到他的耳里也颇悦耳。不过他并没有抓住那些辞句的意义。他完全忘记了它们。



    于是老和尚开始撒红钱了。觉民看见别人俯下身子去拾,去抢红钱,他想:没有留下的必要了。他已经陪着觉新站了这一阵,也应该回家了。他便对他的哥哥说:“大哥,我们回去罢,以后也没有什么可听的了。”他的声音很温和,泄露出他对哥哥的关心。



    “好,我也觉得累,”觉新没精打采地说,便带着疲倦的神情跟着觉民走了。



    觉新低下头不作声,好象有重忧压在他的头上,他无法伸直身子吐一口气。在路上觉民对他说过几句话,他也没有回答一个字。后来他们到了家,跨进大门的包铁皮的门槛。看门人徐炳坐在那把太师椅上,跟那个好几年以前被逐出去后来当了乞丐的旧仆高升谈闲话。高升穿着一件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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