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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天早上，我们来到这儿，手里除了一块石墨什么都没有。几个小时后，我们有了一台设备，而这台设备为我们带来了一项十分重要的成果。
    这一切看起来都太简单了。
    研究团队总结了他们的发现，并向《自然》杂志投稿了一篇论文，但被退稿了。有史以来，那些打破传统观点的想法几乎都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所以这可能是一种无意的赞美。诺沃肖洛夫回忆时略过了很多细节，他说，《自然》杂志的一位匿名审稿人回复说，这篇论文很有趣，但只有在经过了“这个、那个和另外的一些测试后，他们才可能会考虑”发表这篇论文——《自然》杂志又一次拒绝了他们重新投稿的论文。海姆在诺贝尔奖获奖演讲中说，有一位审稿人认为这“并不完全是一个科学方面的进步”。后来，《科学》杂志发表了这个团队精雕细琢后的一篇论文，第二篇才发表在《自然》杂志上。
    很多人可能不会相信我们所发现的东西只有一个原子那么薄，杂志的编辑和审稿人必须有极大的勇气才能把写有这种内容的论文发表出来。当时，我们都不知道这种发现意味着什么，甚至并不完全了解有多少人在从事有关碳的科学研究。直到今天，我还是不明白论文为什么会被退稿。
    诺沃肖洛夫用平静且极具耐心的声音说了这些话，与论文发表的坎坷过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有些话是直截了当、清晰明了的，有些话则带着诗意，这显示出了诺沃肖洛夫的智慧。
    这个研究过程太著名了，以至于海姆的同事经常问他，既然已经分离出石墨烯，并且在由二维物体制成的定制材料中开创了一个新的研究领域，那么他是否还会“继续前进”。“他们希望我把这个领域留给他们。但别想了，伙计们！”海姆开玩笑说，“来日方长，你们还得多忍一忍我的冷嘲热讽”，因为“还有更大的宝藏埋在地下”，这个领域已经成为一个庞大的研究领域，而不再像刚开始时那样杂草丛生、荒无人烟。当然，虽然说到了宝藏，但海姆的意思并不是要为这种材料申请专利。4
    海姆希望通过“探索走弯路”和“远离拥挤的人群”来继续他的冒险。他把自己比作杰克·伦敦的小说中的淘金者，试图把石头扛到山脚来标记他们的领域——一个石墨烯研究的分支领域。等在这个领域做得足够好了，他就会开始新的征程。
    
    
    游戏对创新的作用
    
    在球场上也好，在工作室和实验室也罢，要想达到卓越就要不断前进。专业业余者的智慧是知道如何忍耐，而达到卓越最好的方法就是找到定期放弃的方式。
    对艺术家来说，做专业的业余者是一种古老的观念，在晚期的自由风格和禅宗的“初学者心态”中都有所体现，这是一种有了足够的专业知识，又试图重新看待事物的视角的转变。“随着年龄的增长，每本书读起来都会变得更难一点。”作家厄斯金·考德威尔（Erskine Caldwell）在向《巴黎评论》讲述他的写作过程时说，这不仅是“因为你对自己正在做的事变得更挑剔了”，也是因为“你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知道有些事情不对劲儿，却没有让它变得更好的办法”。诺曼·梅勒通过“种不同的庄稼”避免了这种情况——他不断变换文体，以使自己保持一种全新的视角。编舞家特怀拉·萨普也使用了这一技巧。她说：
    经验为你打开门，但也会为你会关上门，也就是说，它会让你开始依赖记忆，坚持以前的做法。这样一来，你就不会去尝试新的东西了。
    如果不打破条条框框，不去冒险，你就永远都无法找到别的办法来解决问题。
    业余者的“可行性幻想”是专家意识不到的东西。心理学家将这种与专业技能相伴而来的下意识地例行程序的现象称为定势效应。这就是成功的代价。因为以前的成功而产生的偏见，在人们没有留神的情况下渗透进了日常工作中，并且会阻挡人们寻找其他方式的视线。5当然，专业的业余者也不会按照新手的方式来做事，即先学习，再深入学习，然后进行下一项工作。
    专业的业余者与新手、专家都不同，新手会因为缺乏经验而被限制，专家则会因为拥有太多经验而被束缚。在冲动和欲望的驱使下，专业的业余者会停留在 “不变的当下”，看到专家视而不见、新手则意识不到的那些可能性。
    就像奥奈特·科尔曼（Ornette Coleman）在谈到号手的声音时所说的，这可能会让人觉得“你的音符上没有出生证明”。也就是说，做专业的业余者能使人一直拥有发现的精神。
    如今，“业余”一词是带有贬义的，指缺乏技能或知识，业余者则指半吊子、发烧友或狂热者。但在几个世纪之前，“业余”这个词并不是用来贬损某个人的，而是在说一个人从事某项活动纯粹是为了娱乐，而不仅仅是为了职业发展。例如，法语中的“业余爱好者”一词来自拉丁语，原意是爱人、奉献者、热爱某项事业的人。
    在冒险之旅上，专业的业余者是全神贯注的。在疲惫的状态下，如果能放下那些不得不做的任务，而是做些自己感兴趣的事情，那人们就会感到精力充沛，而且激情也会使人更有耐性。只需那么一会儿，人就可以超越时间的存在了。正是一种身体上的冲动促使海姆把水倒进了仪器里，他却无法解释为什么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事。
    德国哲学家叔本华和作家路德维希·伯尔内（Ludwig Börne）6都主张定期培养这种能力。几个世纪以来，关于原创作品一直存在争议。最初，“原创”是“疯狂”的隐晦的同义词，以一种不值得羡慕的、独一无二的方式存在，直到笛卡儿改变了它的心理效价。1823年，伯尔内发表了一篇极具争议性的文章，即《如何在三天内成为一名原创作家》，他在这篇文章中为“让自己变得无知的艺术”辩护。他说，代代相传的知识就像一些“古老的手稿，人们必须无视其中那些会被无聊的神父争论以及会被愤怒的僧侣咆哮的东西，只有这样才能一睹罗马的经典”。叔本华发展了伯尔内的想法，他呼吁设立一个“学术安息日”，不让思想没日没夜地处于“游乐场”。他担心他的年龄会让自己变得很愚蠢，不能再产生新奇的想法。他用骑车与行走之间的对比来概括自己的逻辑：如果一个人只骑车，从不走路，那他很快就不会走路了。同样，如果经常跟随别人的思想，那你很快就会失去自我。
    此外，海姆常说，如果“从科学的摇篮到科学的坟墓，你一直在沿着笔直的路线前进”，那你就不可能一直对自己的工作有兴趣。
    不过，很少有人真的把这种方法当成方法。海姆说：“人们会觉得你是个傻瓜，因为你把时间投入到了结果可能只是昙花一现的事情上。”这种方法把散步变成了漫游。海姆描述了从半导体物理学到超导体物理学的转换有多困难。
    我作为一个初学者参加了这些会议。我之前也发表了几篇很有价值的论文，我也是一名副教授，但人们还是看着我说：“这位博士后是谁？他来做什么？”因为来自一个完全不同的领域，所以我有一种不安的感觉。我仿佛游动在一片未知的水域中，这不仅在科学上是未知的……在心理上也是未知的。
    这种方法其实就是通过后退、助跑加速、跳跃、在半空扫视一圈，来看看你会不会在这上面浪费时间。
    海姆说，这种敏捷性需要“勇气”。他说：“我想，这就是‘游戏’的意义。”游戏让人能承受这种方法所带来的不确定性。顾名思义，专业的业余者就是以游戏的方式参与不同领域的。
    在诺贝尔奖颁奖典礼之前，诺贝尔媒体编辑部的主任亚当·史密斯（Adam Smith）主持了对海姆和诺沃肖洛夫的正式采访，他说：“我想从‘游戏’开始讨论。人们通常认为科学是非常严肃的，但它其实很有趣，尤其是当一个人在研究的最前沿时。你们能说一说在研究中是怎么进行游戏的吗？”
    这是一个非常合理的开场。其实早在两个月前，史密斯就在电话中以略微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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